烧焦的三文鱼

鸽手,佛系写手,整天享受退休生活,每天泡茶赏花,偶尔更新,有着千奇百怪的脑洞,钟情短篇,考虑写长篇~

【短篇 小说】黑梦

黑梦


 *对文中的所有人物不作出任何评价

*感谢许多小可爱给出的修改建议,本人水平有限,尽力而为,希望大家喜欢,不过这篇本人真的不抱太大希望

     

       这是少女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景象。

 

       她,此时此刻,正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同许多穿越类的故事一样,女孩醒来,没有看见熟悉的天花板,也没有听见往日的声响,甚至连身体所感受的温度都与平时完全不同。

 

       几经确认之后,少女终于可以肯定,自己确确实实地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更为糟糕的是,这个世界除了黑暗似乎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这是一个完全由黑色组成的世界,在目光所及之处,视野之内,除了少女的周围微微泛着白色的荧光之外,其余皆是一片黑色,就连脚下,那不知道该不该称为地面的东西,都是一片黑色,那种极端纯粹,毫无杂质的黑色。

 

       女孩小心翼翼地起身,如同那高度警惕的小猫,环视着四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更是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

 

       她从未遇到过的情况,这种为黑暗锁包围的情景绝不像在黑夜里晚归那么简单。即便是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也是能够让人或多或少地感受到周围事物的样态。而现在,自己所面对着的,是如同把人丢进黑色的墨水瓶里一般,无穷无尽的黑暗。

 

       这儿,什么都无法感受到,连空气都懒得流动一下。

 

       在意识到可能只有她一个人这一可怕的结果之后,少女不禁瞪大了双眼,脚也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一个趔趄,直接摔到在“地上”。跌坐在“地上”的她浑身轻微地颤抖着,这是老毛病了,每当遇到自身感到害怕的事物或者情况时就会这样,呼吸不畅,心跳加速,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昏倒。

 

       冷静下来!

 

       女孩极力地克制着内心的不安,在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才稍微缓解了下情绪,只是那来自人类最原始本能的恐惧是任谁都无法消除的。

 

       “有人在吗?”

 

       少女扯开喉咙大喊,尽管知道这可能是徒劳,但她还是不愿放弃,她迫切地想要得到回应,来证明这里不止自己一个人。

 

       最后的结果没有让人失望,除了那苍白无力的呼喊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声音,连呼喊的回音都没有,一切都太安静了,安静到令人窒息。

 

       不知喊了多久,女孩也没了时间的概念,自己那呼喊的声音也逐渐变小,甚至开始夹杂着呜咽的哭腔,最后干脆变成了嚎啕大哭。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不时拿手抹去眼泪,想肆无忌惮地发泄心中的害怕却又不敢不顾及周围的情况。

 

       可能有什么东西会从黑暗中出来,又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

 

       或许突然出现一只怪物,把她的骨头踩碎,咬断她的脖子,撕下她的皮肉,舔舐她的血液,都会是一个更加值得高兴的结果,只可惜这里除了黑暗什么没有。

 

       我必须离开这里!

 

       少女猛然站起,迈开步子向前跑去,顾不了太多的她不想知道前方有什么,也不愿去想会发生什么,现在跑出这片黑暗,离开这个世界是她唯一的心愿。

 

       可是,在跑了许久许久以后,女孩绝望了。

 

       无论自己跑多快,跑多久,周围的一切都是最开始的那样,一片黑暗,没有丝毫的改变。

 

       她放弃了,眼睛里没了光亮,直接让身体摔在那片黑暗之上,那如同摔在地面上的那种给身体带来的疼痛感都无所谓了,她就这样看着上方,任由泪水从眼眶里默默地滑落。

 

       女孩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原本今天应该和往常一样,早上起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洗漱上学,度过一个并不怎么愉快的一天,然后继续回到房间,等待着再一次重复那无聊的一天。

 

       我这是被神惩罚了吗?

 

       少女摇了摇头,她不知道,甚至不知道究竟应不应该相信神的存在,只是现在这种情况,貌似除了神,没有别的任何合理的解释,不过神本身就不是一个能够称得上合理的解释。

 

       可能是出于无聊,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女孩开始回忆起过去的事情,那些从前的人生经历一幕幕地在眼前闪过,看着那贫乏无趣的人生,她不免开始自嘲,在这个处境下,连一点拿来转移注意力的有趣经历都没有,这一生该是多么的失败。

 

       一个记忆的片段从眼前即逝而过,像触电一样,一股莫名的违和感瞬间充斥席卷了少女的全身,她下意识地坐起,喃喃地念道:

 

       “这种感觉,我好像经历过!”

 

       没错,在自己有限的人生记忆里,少女似乎找到了点东西,那可能是一段不愿回忆起来的经历,但那份经历却以最为直白的方式给予她像现在这样待在黑暗中一样的感觉。

 

       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犹豫着该不该去回忆那段可能的经历,一个声音在心里拼命地高呼,千万不要!可她明白,这是唯一的能够摆脱现在处境的机会,残存的理性不可能拒绝。

 

       少女抱着头,开始在记忆的深处搜索,不知道可能会想起什么,但她必须去尝试,哪怕那莫名而来的压抑与痛苦以及那本就已经存在的恐惧与害怕正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她的理智,把她推向名为疯狂的深渊。

 

       女孩的脑海中开始浮现一些记忆的残片,就好像被碎纸机处理过一样,尽是些片段式的细节,好在她知道如何把它们拼接到一起,而最后的画卷也让她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想起这段令人作呕的经历。

 

       ……

 

       出身于一个算不上有多富裕的家庭,父母整日忙碌的工作,一切的收入也只是能够勉强满足家庭的日常开销,没错,女孩就是来自这样一个极其普通的家庭。

 

       她是善良的,喜欢每日早晨帮班里的绿植浇水,逗弄一下鱼缸里的小鱼;她也是成熟的,甚至到了可怕的地步,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也知道父母的情况,从来没有提任何的要求,还过早地学会了一些成年人的本领。

 

       成绩一般,有些拮据的家庭条件,少女自然无法得到老师的注意。又因为父母方面忙于工作,在对待各种亲子问题上总是采取了最为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这样的环境下,忍让成为了她解决绝大多数的问题,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这对于她而言是活得最为轻松的方式。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理解别人的苦衷,更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别人的善意,少女的所做一切,她的忍让,她的宽容,她的善良,就像一把插在她胸口的尖刀,一寸一寸地插入她的身体,刺破她的心脏,割断她的血管,一刀一刀地将她破坏,直到七零八落,再也无法变回原样。

 

       简单的语言挑衅只是宴席前的小菜,肆意的侮辱不过是餐桌上烂大街的廉价沙拉,各种各样诸如丢课本、丢书包之类的下三滥的举动还只是让人稍稍品尝味道的开胃菜,一切的一切都在朝着少女所害怕的方向发展,而她却无能为力。

 

       她还是有些行动的,只是一切的努力都只是石沉大海。她报告了老师,希望班主任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她向自己的父母倾诉,哭得梨花带雨,希望自己能够转校,前者让她自己解决这种小事,后者只留下一句不耐烦的话语让她不要为难父母。

 

       少女绝望了,她在校里本就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绝大多数都是点头之交,只能达到见面时打个招呼的程度,现在问题无法解决,连那些平日里会和她打招呼的同学都对她视而不见,少女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人究竟能卑劣到什么程度,女孩这下彻底地明白了。

 

       欺辱的捉弄行为似乎已经上升到了一种班级的共识,每每她被欺负的时候,那些旁观者都成为了一个个的恶魔,或带着狰狞的笑容看着一切,毫无遮掩地大笑着,或极为冷漠地把脸转向一边,不闻不问,丢下她在那里唯唯诺诺。

 

       这里是地狱!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少女在内心里无数次地呐喊,却从未一次将话语讲出嘴边,她知道自己不是不愿反抗,而是所有的尝试都已经成为了幻影,她所做的一切都会毫无意义。

 

       在学校里,无论她走到哪儿,女孩都能听见别人在议论,那绝不是小声的指指点点,而是故意大声的高谈阔论,甚至一些老师都会参与其中,理性告诉她,他们在自己在心里肯定也不会相信那些下流龌龊的言论,可这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只需要说就可以满足自己那自私低级的心理需求,如此物美价廉的获得快感的方式任谁会拒绝呢。

 

       最让少女无法接受的是,她的父母听信了这样的言论,一如往常最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斥责辱骂,甚至动手动脚,好像一切就是真的一样,他们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他们的女儿。

 

       女孩的精神接近崩溃,她知道自己没有错,但那又有什么用呢?谁又会听她的诉说呢?谁又会在她被关进漆黑的仓库里时出手阻止呢?她已经放弃了,她不是没有抗争过,但那时没用的,她在仓库里哭了一整天,直到自己昏厥,她拼命地敲打着仓库的门,希望有人注意,她能够听到仓库门口有人走过,却没有人愿意为她开门,她记得当时自己手都肿了,她发疯似地用指甲去挠门,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直到自己筋疲力尽,在指头的疼痛和一些温润的感受中自己才沉沉地睡去,她当时是多么希望自己就这样死去,彻底摆脱这无尽的痛苦。

 

       ……

 

       黑暗中的少女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对这黑暗的世界有着说不清的熟悉感,她感到一阵恶心,胃里就好似有什么在翻搅,她跪在地上,吐了,只是除了少许的混杂着唾液的体液,她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她好像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一天没吃东西了。

 

       “真是讽刺呀,没想到还会再次体验到。”她苦笑着自言自语道,“不过,待在这里可能更轻松吧。”

 

       就这样,女孩暂时放弃了逃离这个世界的打算,虽然这是一个黑色的世界,但目前来看这儿对她并没有什么威胁,而外面的世界,似乎对她没多大的意义。她抱着腿,歪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比起周围无边无际的黑暗,至少她还可以借着身体周围不知为何而有的光亮看清自己,这可比盯着那些黑暗有趣多了。

 

       少女还是在家睡觉时的装扮,一件简单的睡裙,有些破旧,却依旧干净,还散发着淡淡的花香,那是自己平日里微小的趣味,也是在艰难苦恨中自娱自乐的无奈。

 

       女孩看着自己的露出的小腿,上面零星地分布着一些伤疤,有些已经淡去,或许对于其他普通的少女来说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可对她来说,只有这些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可能是极度无聊,少女如数家珍般地讲述起这些伤疤的来历,她知道没人在听,正是没人在听,自己才能如此轻松地讲起那些不堪的经历。

 

       “这是……”

 

       “那是……”

 

       忽地,她停了下来,她清晰地记得那次被关在仓库里,因为仓库道具的缘故,自己的腿上有一块面积很大的擦伤,当时就疼了好久,可现在,她找不到那块伤疤。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像被触碰了逆鳞了一般,女孩疯狂地检查起自己的身体,嘴上不停地否认身上没有那一伤痕的事实,在几乎看遍身体的每个角落之后,她没有找到那块伤疤。

 

       “这不可能!”

 

       一股不同的莫名的害怕涌上她的心头,那是一种错位感,更准确的说是一种可怕的陌生感,她能够清楚地记得身体上每一块疤痕的来历,唯独那次在仓库的经历,找不到印证。

 

       “或许是好了之后就消了。”

 

       少女用着飘忽不定的话语安慰自己,内心祈祷着这只是自己多心,只是那份错位感却在不断地刺激着她那本就高度紧张的神经,她清楚,一切似乎那么简单。

 

       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在头脑中重复当时的细节,不为别的,就为证明那份真实不是虚妄。

 

       随着记忆细节的逐渐清晰,女孩的表情变得狰狞恐怖起来,她开始发抖,开始慌乱地走来走去。

 

       她发现,在她的记忆里,一个身影不断地,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她知道,那是被关入仓库的自己,然而,当无数的身影一层层地重叠之后,少女震惊了,那个短发少女不是自己,自己一直以来都是留的长发。

 

       女孩捂着嘴,不停地摇头,内心里拼命地否认着这个事实,可是她越这样,那个身影也就越真实,一瞬间,少女的记忆好像被重置了,那些过去熟悉的记忆中的自我形象几乎都被替换成了那个短发少女的模样。

 

        “她是谁?”

 

       少女颤巍巍地问道,没有人会来回答她的问题,这是她在问自己。

 

       她混乱了,不知道该不该承认那个短发少女是自己,更不知道自身坚持的固有的形象认知是不是自己,自己是其中的一个,还是两个都是,亦或是都不是。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所有的记忆已经如同一团刺藤紧紧地缠绕在一起,那藤蔓上的尖刺沾满了她想要去拨解一切的双手所留下的鲜血,刺痛着她的神经,少女发狂般敲打起自己的脑袋,大声哭喊着想让自己弄清这其中关系,每一声的呜咽都是带着血泪的气息。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那是物品坠落到地面的声响。

 

       女孩从刚才的混乱中清醒过来,她先是一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去寻找声音的方向,有其他的声音让她看到了希望。

 

       循声看去,女孩发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书包,那个书包也像她一样周围泛着白光,让人能够看清它的形状。

 

       那是我的书包!

 

       少女飞快地跑到书包旁边捡起书包,打开,翻看,一无所获。她失望地拿着书包,无奈地笑了笑,这个书包没有任何的用处,这下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瑜?”

 

       女孩看到书包上的名牌,不免陷入了疑惑,虽然她现在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谁,但对于自己一直以来的自称她还是十分清楚的。

 

       “我的名字……应该是……瑾吧……”

 

       她吞吞吐吐地说着,甚至怀疑这份自称的真实性。

 

       “所以,你还记得我吗?”

 

       另一个声音在少女的耳畔响起,她迅速地转头,看了看自己的身边,空无一人。

 

       “所以你还记得我吗?”

 

       又是那个鬼魅一样的声音,清脆悦耳的女声,如果不是在这儿,她一定属于一个可爱的小姑凉,只可惜在这个空间这个时候响起,这会让这个深陷混乱与绝望的女孩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是谁?”

 

       她急切地向空中高呼,想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她有太多的的问题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又该怎么离开这个地方。

 

       那个在声音并没有给予回应,它依旧如同幽灵一般飘忽在少女的四周,时而出现在身后,时而又出现在前方,用着那动人的嗓音,不停地询问着:“你还记得我吗?”

 

       女孩内心一阵阵地发毛,她看了一眼地上的书包,像是被什么启发了一样,试探性地向那个声音问道:“你是瑜吗?”

 

       “呵呵呵呵呵呵……”

 

       一阵冰冷带着些许狂乱的笑声,带给她的是直击骨髓的寒冷,少女感觉到有着无数双的眼睛正从上方盯着她,死死地盯着她,就是那样盯着她。

 

       “你还记得我吗?”

 

       那个声音再一次重复起最初的话语,一遍又一遍,一步又一步地把少女推向理性的边缘。

 

       “难道……是……是瑾?”

 

       女孩终于无法忍受那诡异的发问,她努力地克制着内心的害怕,又向那个声音问道。

 

       安静了,周围安静了。

 

       她懵住了,一时不知所措,周围没有回应,一切又都回到了最初的那令人窒息的安静。

 

       突然,少女感觉脚下一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便直直地向下坠去,在不断地坠入无尽黑暗的过程中,少女的身体也没有忘记发出抗议,恶心与难受,不仅仅是生理上激烈的谴责,在她的头脑中,似乎恶臭的东西也在无限制地向外翻涌。

 

       她看到了,那是一幅画面,自己正站在仓库外,一脸冷漠地关上仓库的大门,而门后,一位短发少女正在认真地整理着仓库内的东西。

 

       ……

 

       “听说了吗?”

 

       “什么呀?”

 

       “就是那个瑾呀?”

 

       “那谁呀?”

 

       “你不知道吗?就是那个经常被欺负的女生呀。”

 

       “哦哦,那个家伙呀,怎么啦?”

 

       “你没听说吗?前几天她被关在仓库里一夜,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昨天才从昏迷中醒来……”

 

       “嗯嗯,后来呢?”

 

       “听说她疯了呀,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说,还不敢睡觉呢!”

 

       “哈哈哈,那真可怜呀。”

        

       “哈哈,她本来就那样,这样也不奇怪嘛。”

 

       “那她父母呢,没来学校找麻烦吗?”

 

       “来了呀,这不听说校长正在处理这个事情吗?”

 

       “哇,那岂不是要……”

 

       “对对,估计就是平时那几个家伙,这次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哈哈哈,不会被开除吧?”

    

       “这个谁知道呢,据说那个谁的父母花了一大笔钱压下了这个事情哟。”

 

       “有钱真好呀!”

 

       “哈哈哈,怎么啦,你也想试试?”

 

       “别,我没那么恶趣味。”

 

       “你好意思说,你现在难道还不够恶趣味吗?”

 

       “哈哈哈哈……”

        

       真吵呀!

 

       少女趴在课桌上,双眼无神地盯着窗外,听着班上的其他同学肆无忌惮地评论着最近的事情,没错,那件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只是她不叫瑾,她叫瑜。

 

       她从桌子上起来,周围一下全部安静了下来,她能感受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她。

 

       今天就这样回去吧。

 

       她在心里默念着,拿起书包,在众人的注目中向教室外走去,作为施害者,自己苟延残喘在学校也没什么意义。

 

       这时,一个同学从她面前走过,在身影交错的一刹那,少女感受了水的湿润,是的,那位从她面前经过的同学“一不小心”把打扫卫生用的脏水泼了她半身。

 

       “啊,对不起,没事吧?”那位同学嬉笑着道歉,“反正你要回去了,刚好换身衣服吧。”

 

       少女抬起低着的头,看了那位同学一眼,没有多说,绕开他走出门外。

 

       这是在赎罪。

 

       听着身后的班级教室里爆发出如同庆祝胜利般的笑声,少女一次又一次在心里告诫着自己,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最终都会回到自己的头上,只是没有想到会如此的难受,难受到自己都哭不出来。

 

       回到家,父母在客厅里争吵,她靠着紧闭着的门听了一会,内容依旧是父亲在抱怨工作的丢失和家里那突然负担起来的债务,母亲则在埋怨父亲无能,接着便是双方暴风骤雨般的互相指责与咒骂。

 

       女孩叹着气,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转身锁好房门后就如被人抽去骨架一样瘫坐在门边,她就那么坐着,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想,呆滞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光亮。

 

       “瑜,你怎么回来了?”

 

       “快开门!”

 

       “你这个家伙,你不知道为了把你保下来我们求了多少人吗?”

 

       “难道你就是这样来报答我们的吗?”

 

       听着身后的砸门声,她知道一定是她的班主任打电话告诉了她父母自己早退的事情。

 

       “就这样吧。”

 

       她没有理会父母在门外叫喊和责骂,也没有搭理那随时会被砸开的卧室门,她起身,走到床边,径直地扑倒在床上,闭上眼,沉沉地睡去。

 

       “反正他们一直都那样。”

 

       如果要从客观的角度去分析,少女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的原因,父母间过分僵硬的关系,糟糕家庭生活的影响,自己拿沉闷又不善于表达的性格等等,她可以找出一大堆的理由,但这仅仅是无关紧要的理由,从来没有人想要真正地了解她,也或许从来没有人愿意真正地关心她,她需要一个伪装,一个能够抚慰她内心,或者至少不让她痛苦的伪装。

       于是,她成为了小丑,一个彻头彻尾只会哗众取宠的小丑,她满意于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维持着表面上的光鲜,发泄着自己的种种不满,这对于她来说,就足够了。

    

       无数个夜晚,少女都在问自己欺凌别人是否会给自己带来乐趣,每次的结果都是否认的,这是一个不容置疑的结论,她无数次用自己的逻辑去证明了这个道理,可是她没有回头路了,人一旦选择了自我毁灭,那么他就无法停下

 

       抱歉!

 

       这是女孩那之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她为瑾的事情感到后悔,而现在那些曾经的所谓的“伙伴”已经四处散去,只有她留在了学校,家里的条件已经不允许她转学,在她再一次踏进学校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自己这下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之中,因为所有的过错都需要她来承担。

 

       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这次她变成了受害者。

 

       少女这下明白了,在这儿,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被害者满足包括她在内的许多人的那卑劣低下的需求,以前是瑾,现在是她。

 

       赎罪吧!

 

       这是少女的打算,她回到了学校,回到了班级,回到了那个每个班级都会有的被欺负的角色上,她默默忍受着一切,忍受着也被同样扔进黑漆漆的仓库,忍受着曾经瑾所经历过的一切,不为了别的,只因为她曾经是瑜,而现在是瑾。

 

       ……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在黑暗中,坠落到一个新的平地的少女向空中的声音哭着道歉,一次又一次,直到声音变得沙哑,直到不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这下清楚地知道那是瑾的声音,那个她绝不会忘记的女孩,一个普通、懦弱却善良的姑娘。

 

       又在一刹那,少女周围的环境发生了改变,瑾的声音消失了,那个书包也不见了,察觉到这些的少女抬起了头,揉了揉已经哭肿的眼睛,看向了两边。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边突然围了一圈模糊的身影,可以辨别出那是人的身影,只是无法看清每个人的身形样貌,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灰色轮廓还有那巨大无比的只有血红颜色的眼睛。

       “就是你!”

        

       “就是你!”

 

       “杀人犯!”

 

       “还有脸在学校!”

 

       “怎么不去死呀?”

 

       “被欺负是活该!”

 

       “就是,该把你丢出去。”

 

       无数的声音在女孩的耳旁响起,那些都是对她的指责与诅咒,它们就像一张巨大的网,把她紧紧地缠住,勒住她喉咙,让她窒息,让她陷入永恒的痛苦,却又不肯轻易地让她死去。

 

       “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

 

       少女低声的恳求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她起身拨开人群向前跑去,然而,无论她向哪跑,跑多久,在她的跑的方向的两旁总是站满了那些有着血红色眼睛的怪物,不断地向她低语着那一句句恶毒的话语。

 

       这时,少女看到她的正前方出现了一扇红色的门,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她兴奋地冲到了门口,来不及多想,她直接抓住门的把手,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拉开了这扇大门。

 

       ……

 

       “快叫医生,患者终于醒了。”

 

       “快!”

 

       “瑜,你可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让我们多担心呀,你从你们学校的楼上跳下来……”

 

       原来是在医院呀,她想了起来,就在意识昏迷前,自己正站在她们学校的教学楼之上。

 

       哈哈,这下没有死成呀!

 

       女孩努力地睁开眼睛,可能是昏迷了太久的缘故,她的眼前还是一片模糊,不过一切都变得正常,那医生护士还有床边的父母的身影都是那么亲切,让人怀念。

 

       或许我该做出一些改变了。

 

       少女在心里如是想着,她把手伸向父母,自己也看向父母那张疲惫而带着喜悦的脸,说真的,自己还是这么多年没看到父母的笑脸了。

 

       对了,还有那双巨大、血红、空洞、毫无生机的眼睛。

 

       女孩再一次感受到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她迅速地扫了一眼在病房里的所有人,无一例外,他们都带着那双恐怖的血红色大眼睛。

 

       “不!”

 

       少女尖叫着昏了过去,而等她再一次睁眼,周围又是同样的一片黑暗。

 

       这是赎罪!

 

       少女苦笑着。

                                      烧焦的三文鱼

                                 完稿于2019年7月8日

评论 ( 8 )
热度 ( 13 )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烧焦的三文鱼 | Powered by LOFTER